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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圈的故事 - 生活越来越好了, 不是吗?
作者:Marina Yue 647-339-5528, lixiuyue@yahoo.ca
明天就是房子的closing day了。Amenda把行李全部打包好,贴了标签,等待搬家公司的车明天一早来。她把每个房间,甚至closet的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煮了一壶枸杞姜枣茶,Amenda坐在窗前,看了窗外的皑皑白雪和偶尔经过的行人。无比眷恋地再次环视自己一手置办的家,顿时思绪纷飞,百感交集,鼻子发酸,她很想大哭一场,像和丈夫离婚后这么多年来无数个委屈和苦楚无处诉所的晚上所做的一样……
1995年Amenda 和丈夫Leo 带着年仅1岁的女儿Cindy移民加拿大。他们没敢去高攀气候宜人,汇聚全球富人的温哥华,而选择了拥有北方粗犷大汉般气质的多伦多,因为相信多伦多较温哥华有更多的工作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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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的移民生活历历在目。像很多技术移民一样,刚开始的生活非常艰辛。Leo 通过中介找了一份最低时薪的Labour工,全家人租住在地下室里,和别的租客share厨房。后来发现地下室漏水,房间的一角完全泡在了水里,木质床腿上长出了朵朵蘑菇。还差点被另一个粗心的租客纵火烧死……
于是,他们搬到了walkout 的地下室,白天可以见到久违的阳光。但卧室里仍然潮气很重,Amenda 从国内带来的一套心爱的床品因为受潮而布满了霉点,无法清洗,只能扔掉。
1996年,夫妇二人意识到文科背景出身的他们没有加拿大本地学历,很难找到理想的工作,于是他们双双回到college 学习。全家人迁居至学校附近。一室一厅的公寓户型朝南,冬天满屋子都是阳光,夏天一点都不晒。站在10米长的阳台上可以远眺安大略湖和CN Tower,客厅里还布置了一角作为女儿Cindy 的活动角。依靠学生贷款的生活依然辛苦,但较之于地下室的生活,Amenda找到了“重回人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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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打拼新生活的同时,自婚后开始的和公公婆婆的摩擦,并没有因为他们移居他国而减少。老人非常强势,三个儿子的上学、工作、结婚,甚至买房子所选的小区,都在他们的绝对掌控之中。而从初二开始就住校的Amenda 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于是,无所谓谁是谁非,当特立独行遇上封建家长制,矛盾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中国“养儿防老”的传统意识使父母对他们选择移居他国颇多埋怨,加上出国时Amenda 将国内的房产委托给了中介打理,引发了父母更多的不满。每次Leo 给父母打电话,老人都会抱怨一番。小学老师出身的婆婆嗓门很高,Amenda听得清楚她讲的每一句话。当听闻他们的加国生活比较艰辛时,婆婆还流露出了“谁让你去加拿大的,你活该”的意思,然后免不了再抱怨一番儿媳。因为在他们看来,一贯听话的儿子在明知父母不同意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出国,一定是受了儿媳妇的唆使和蛊惑才胆敢忤逆父母,所以这笔帐必须算在Amenda的头上。
于是,每次接了电话,Leo 都会指责Amenda不顺从他的父母,而Amenda也有一肚子的怨气,于是不可避免地引发一番争吵……有一次通话中,当父母照例抱怨时,Leo为了让父母顺气,也在电话里随声附和。Amenda 实在忍无可忍,抢过来电话反问:我已经远走他乡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不是很厉害吗,让你儿子直接和我离婚好了!然后愤而挂断电话。于是引发新一轮的争吵、冷战、和好……
就这样,和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日子在平淡、争吵、冷战、拮据、学业压力和偶尔的幸福中过渡到1998年。国内都是研究生学历的Amenda和Leo顺利毕业, 并相继找到了专业工作。于是,卖掉国内的房子、在加拿大安顿新家便提上了日程。
Amenda 的家人听闻他们想卖房,很快便帮忙找到了买主,谈好价格。Leo只需签一份委托书,国内家人可以帮忙办理交易手续,过户后把钱打到加拿大。奈何Leo 的父母攥着儿子的房产证,口口声声这是儿子的婚前财产(虽然他们并没有花一分钱),不同意交易。于是,还在实习期的Leo 只能辞职,带着Cindy在约定好的时间回国交易。
因为这是出国四年多第一次回国,他们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加上机票,花了近4000加币,对数年来经济拮据的他们来说,这意味着半年的生活费。
可以想像,一惯强势的父母积攒了数年的怨愤在见了儿子后会怎样的爆发。在4岁的孙女面前拍沙发、桌子,大声咆哮似乎都不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愤怒……丝毫不担心吓着年幼的孩子。Leo 一言不发,面对同样强势的父母和妻子,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们都很在乎自己的感受,但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但是,看着两鬓斑白的父母,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能是取悦于他们,希望他们保重身体,早日消除内心的怒火。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还不到6点,他给在加拿大的Amenda打电话,唯唯诺诺地:要不,国内的房子不卖了……生平第一次,夫妻二人在面对如此大的分歧时,没有吵闹。Amenda沉默片刻,很平静地说:“Leo,那这次失去了刚刚找到的工作,花这么多钱回去,只是为了探亲吗?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你有权力做任何决定。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的决定:我想离婚,即使生我养我的父母,也不可以控制我的生活。孩子我会带走,我不能容忍把我的孩子留给一个懦弱的父亲……”挂断电话,Amenda 伏在桌子上放声恸哭。然后擦干眼泪,出门上班。
一个礼拜后,Leo 带孩子回到了多伦多,没有争吵和冷战,夫妻二人平静地谈妥了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办理了离婚手续。Amenda和Cindy一起生活,Leo每月付抚养费。
虽然少了来自强势公婆的纷扰,但面对生活的巨变,坚强的Amenda还是花了近半年的时间调整自己:尤其当孩子生病需要找可靠的托儿服务时,单位不可能总是允许员工因私请假。经历了无数个潸然泪下的不眠之夜后,她逐渐意识到,原来很多问题不是靠离婚就可以解决的,也不是离婚后所有生活的烦恼就会如愿消失的,不同的只是把原来解决婚内纠纷的精力放在了解决其他的问题上而已。
也许,当初如果能和Leo及其父母好好沟通,也不至于婚姻破裂,让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缺失了父爱。但,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就要勇于承担生活的重任,打理好自己和女儿的生活。所以,生活于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艰辛着。每月税后的工资加上Leo支付的抚养费、孩子的牛奶金,除去母女精打细算的生活花费,也能有一些积蓄。
2008年,美国爆发了金融危机,很多实体企业危在旦夕,也波及到了加拿大。很多人因为失业无能为力继续供房,作为经济风向标的房地产大跌。被按捺多年的买房念头如小火苗一般,一经撩拨,便呼呼地燃烧起来。
Amenda盘点了一下这十年的存款,有7万多。其实,多年来一直心疼女儿的父母多次表示,可以资助她买一个自己的房子,娘俩住着舒坦。但她深知,伴随着舒坦的,是纷沓而至的账单,Amenda不确定自己能支付得起。而且,房价逐年上涨,一栋栋看来温暖舒适的别墅始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现在的房价可以算是探底了。50万可以买到50 /120 的大lot独立别墅,楼上通常有4个卧室,3个卫生间。自己住一间,女儿住一间,另外两间可以出租。地下室打理一下,也可以租给一个家庭或者分租给两个单身租客。这样看来,可以有约$1,500 的收入,负担贷款、水电等其他支出,自己的实际支出也和现在租一室一厅的公寓差不太多。也许,可以向父母借2万加币,抄底进入市场。
一向雷厉风行的Amenda开始联系地产经纪,朋友推荐了Renee。经过3个月的奔波看房,2009年4月,她以自己的预算在North York买到了心仪的房子:50×150的lot, 坐北朝南,双车库的独立别墅。房屋内饰很差,但胜在地段和学区。用经纪的话说:光猛大屋,升值潜力无限。
拿到钥匙的当天晚上,相依为命的母女俩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一遍遍从楼上走到楼下、后院,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房子。15岁的Cindy已经脱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独立果断,成绩优异。她深知母亲这么多年来独自打拼生活的不易,也因为移民家庭出身,从独特的视角对加拿大有自己的诠释。她酷爱画画,上了八年的画画班。并从14岁开始,在社区及非盈利机构做义工,帮助新移民、老人以及儿童。
Amenda找了装修队,对家里进行了简单的装修。母女俩一起去IKEA ,为每个房间都购置了一些家具,简单整洁。收拾妥帖后,她们把楼上空余的两个房间和地下室都挂在网上,开始招收租客。因为地理位置极佳,来看房的无论是单身男女、情侣,还是三口之家的新移民,都对房间很满意,加上合理的房租,很快每个房间都有了新的主人。Amenda 正式开始了当房东的生活。
在很多人眼里,当房东感觉很爽,尤其是收房租的日子。但个中感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几年下来,Amenda见识了很多风格迥异的租客:有留学生小情侣深夜吵架,男孩子动了手,女孩子报了警,警察深夜来访的;有有洁癖的租客,每周末都要洗床单被罩,占用洗衣机整整一个上午,招致其他租客complain的;有租客不购置厨房用具,每次都用Amenda的;有租客拖欠房租成为常态,Amenda去讨要时,抬头望天,装naive的;有租客不爱整洁,脏碗和盘子堆在厨房直到长霉,Amenda 帮忙清洗不下20次的;有同性恋租客带partner回来过夜,因使用卫生间和其他租客发生冲突的……
Amenda产生了浓浓的疲惫感。全职工作的她感觉打理这套房子就是另一份full-time 工作啊:每个月巨大的开支(水电费、网费、地税、房屋贷款),与不同style的租客周旋,解决租客间的纠纷,担心换租客时的房租断层,因为怕吵着租客,加上要和3位租客共用厨房,几年来都不敢叫朋友来家里吃饭,真心好累……
不得不承认,人真的是很贪心的动物。Amenda开始无比怀念以前和Grace住在小小的Apartment里的日子,虽然没有前庭后院,但母女俩简单而快乐……也许,可以卖了这套房子,去downtown买一套2室2厅的靠安大略湖的高层公寓,离单位也近。她可以腾出时间和精力来,读书、健身、美食、与朋友小聚……,做什么都好啊!最关键的是,从2010年开始,房价暴涨,邻居同类型的房子已经卖到了120万,几十万的盈利是稳赚的……于是,“换个活法”的念头突然跳出来,挥之不去,从2015年跳跃至2016年。
Grace 知道了Amenda 的想法后,表示大力支持。她2012年高中毕业后,如愿收到了滑铁卢大学精算专业的offer。优异的成绩,美术特长,再加上高中三年的义工经验,她拿到了近5万加币的奖学金,加上打工的收入,懂事的孩子自从上大学后再没有向Amenda要过一分钱。现在做co-op的单位也很有意向等她毕业后伸出橄榄枝,提供一份薪水优厚的全职工作,看起来前途大好,一片光明!她深知妈妈这十多年的不易,希望她能够享受生活,毕竟母女俩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不是吗?
主意已定,Amenda开始做功课,准备房屋上市。提前给了租客2个月的通知,确保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找新的住处。装修房屋,联系经纪,每天下班回来后收拾杂物,打扫卫生,经常干到晚上11点才上床睡觉,腰酸背痛,自不必说。但为了房子卖个好价钱,一切都是值得的!
2016年感恩节长周末后,经过经纪Renee巧手布置后的的房屋上市了,要价136万。Amenda 很忐忑,觉得要价太高。但Renee非常有信心,事实证明她并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基于对同一社区房屋的了解以及市场动向的精准把握。她们本来约定周末两天open house, 周一统一收offer。但情况突变,星期六晚上就有5个经纪要求带客户过来下offer。于是只能临时改变计划。经过几轮激烈争夺,她们接受了159万的offer,成交价比要价高出23万!
这样算来,50万入手的房子,短短几年,卖出了159万的高价,还掉银行贷款,扣除经纪佣金、律师费,手里仍然有100万的加币,这是来加拿大20年来节衣缩食的Amenda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一大笔财富啊!
买新居则容易多了,毕竟市场上有很多选择,而且抢offer 也没有抢house 之风那么猛烈。Renee很快帮她选好了公寓,16层,2室2厅,简约时尚的厨房,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外是蔚蓝的安大略湖。乘街车到单位只要20分钟,想想都很美啊!等女儿放假回来,可以一起去采购一些心仪的家具和装饰,还要买一棵大圣诞树放在窗前……可以和女儿在新家里过一个安静祥和的圣诞节了!
也许,圣诞节休假可以和女儿出去旅游几天,释放一下这么多年来生活的压力,同时规划一下新的投资目标?毕竟,鼓鼓的的腰包是横生底气的利器!嗯,这个主意不错!或者,先报好名,等女儿回来给她一个惊喜?OK,就这么办!
收回纷飞的思绪,感伤的心也因为旅游计划而雀跃起来。Amenda放下姜枣茶,拿出手机拨号:“你好!请问是泰安旅游吗,我想咨询一下……
"房东圈的故事"
征文截至时间:
2017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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